太后比之几日前,气『色』好了很多,已能从床榻上起身。脸上的脂粉遮去了年岁,一身赤金绣寿字云锦旗袍雍容贵气,项上银丝用玉镶碧玺花扁方挽着。她仍是笑意莹然的瞧着嫣凝,褐『色』近乎透明的眸子,如一潭望不到底的湖水。
芴春惊愕的看着嫣凝,两只手还做端玉碗状的置于胸前。
望着碎裂在地的玉碗,嫣凝愤然起身,发髻上的珠钗摩擦生出金碰玉的声响。她眸有妒意的看向芴春,隆起的小腹支撑起的如意暗花旗袍悬挂着汤『药』。芴春眸中即刻有了水光,隐在弯长的睫『毛』下,越发惹人怜惜。
嫣凝气道,“在府中,你便处处扮柔弱讨将军的好,如今到了太后宫中。竟还这般不知礼数,难不成富察府没有交你规矩吗?”
莐嬷嬷立在嫣凝身后,与太后四目对上,溢出笑意。左不过是府院女人间的争风吃醋,竟然没了规矩争到宫里来。
太后面上的笑意和煦起来,“哀家知你与康儿伉俪情深,才把芴春留至宫中,一来让她安心养胎,二来让你也可早为康儿怀上一个麒麟孩儿!”
殿中檀香味甚浓,嫣凝呕吐感涌上来,变了面『色』。看在太后眸中,只当她为刚刚的失礼羞愧难当。
见太后面上深藏的轻蔑,嫣凝脊背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,带着贴身衣物紧紧的箍在光滑如玉的肌肤上,凉意侵入肌理。
次日,圣驾启銮。
冷月下的紫禁城,连楼阁高墙也看不真切。只有那九脊殿上的鎏金琉璃瓦,不畏冷月寒光,绽着金光。
皇上及各宫嫔妃的扈从卤簿仪仗隐在一片灯笼的昏黄之中,偶有太监宫娥的话语声和急促的脚步声。
嫣凝、芴春及随行的嫔妃比太后与皇上先到,坐在各自份位的銮车中等候着太后与皇上。
掀开帘子,嫣凝抬眼望去,眸中尽是明黄,长长的随扈仪仗已远在十余里外。
福康安在队伍中策马穿行着,指挥各处事宜,和珅也执管一方。即使巧遇两人并肩而行,也恍若不曾相识。
官服红日补子上,一个麒麟,一个仙鹤。一个飞禽,一个走兽,自是不可平心而语。
芴春顺着嫣凝的眸光看去,福康安的身影隐在一片明黄之中,她的手不自觉的扶上了自己耸起的肚子,眼眸中疼惜与不忍杂糅着。
皇上与太后的轿撵到时,天上已是发白亮透。
十里蜿蜒而盘踞的明黄卤簿仪仗,光是各样式的伞与扇便密密的在龙撵后排出几仗远。加上随扈的太监宫娥和侍卫,走在京城,占去了大半的街道。
不过早有京城武官肃清了道路上的百姓,路上看不到一个胡行『乱』走的布衣,大家都俯首而跪。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”之声,直到圣上銮驾离京城数里远时还能听到。
到了圆明园,芴春与嫣凝直接跟着太后去了长春仙馆。太后居东院,嫣凝与芴春也得幸居了东院。为着太后住着舒心,西岸处有御膳房、御茶房、御『药』房等。
这里四面山水环绕,宛若湖心岛。
虽是冬日,湖中水缓缓流淌着,许是过于缓,竟像是静止不动。
腻了富察府的深深庭院,腻了皇宫的高娥宫墙,初进这里,嫣凝与芴春都以为是错闯了何方仙子的修仙之处。
嫣凝未到过蓬莱仙岛,不过猜测着那处也大抵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