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门堂前尚是黑黢黢一片,嫣凝心中无了昨日那口气,不再精心修饰妆容,出来的倒也快。
芃叒与芴春在外侯了好一会儿,面容上也无半点不快。芴春因有孕在身,只对嫣凝垂首行礼。芃叒的身子福得很低,举止间竟透着股子嫡女的教养。
嫣凝出内室时看了一眼铜漏,刚入寅时不久。厅堂里被灼黑的那面墙壁已经重新刷了白灰,两个深碧『色』的镂空悬浮鳞片的台子也已换上,配着两盏青花瓷烛台,春意一片。
寒暄的问了几句芃叒对京城的一切习惯与否,三人便对着嫣凝昨日的宋锦旗袍开始聊锦缎。
女子聊起锦缎,自是话语不断。嫣凝在这里待的已久,对当前的各大锦缎也有了一些了解。
橱柜里堆的多是蜀锦、云锦裁制,嫣凝不觉看起了身上的云锦,流云做底,云卷云舒之姿跃然身上,花团锦簇显吉祥富贵。
何时,她已经习以为然了这样的奢华作派?
嫣凝抬首看向了芃叒,仍是昨夜简单的银白装束,那斜斜的一行细碎珍珠,在黑夜里亮着。不隐不现,只是静静的发着淡薄的亮光。
竹香的话与福长安的话交汇着在嫣凝耳中旋绕。
“这芃叒姑娘身上的气质与夫人初来时,十分相像,却比夫人那时多了一份语态间的柔和灵转!”
“三哥已有绝『色』在侧,这仙子总归了小弟罢了!”
寅时已过一半,竹香取了嫣凝的披风,候立在一侧。
今年的第一日,自是要去老夫人那里请安。嫣凝起身,穿戴起披风,见竹香又命人拿了一件备着,说是怕下雪湿了嫣凝身上的那件。
嫣凝心里为竹香如此细心待她一热。
雪落的很小,星辰下更是不可见。路上,早已有下人在打扫昨日堆砌的厚雪。见到嫣凝她们便停下手中的活计,垂首行礼。但是天黑,瞧不仔细,芃叒的衣着又朴素无华,鲜有下人向她行礼。
嫣凝只呵斥了第一拨遇到的下人,可这一段段的,相隔甚远,不能全部呵斥。只能歉意的看向芃叒,“是我平日里疏了管束,让姑娘受委屈了!”
提及“姑娘”二字,嫣凝记得初到京城时,旁人都只管喊她“姑娘”。再次把此二字唤于她人时,心里却不知所味。
芃叒福身行礼,歉然一笑,“芃叒乃芃家庶女,纵使家奴也是富察家的人,芃叒怎可受富察家之礼,岂不是折了阳寿!”
听了芃叒的话,嫣凝心里倒是真的愧意起来。
牡丹堂内,老夫人与芃叒又聊起了阳春白雪,芴春还好,万向阁的女子善于诗词音律,能歌能舞,句句可见缝『插』语。与二人聊的也甚是欢畅。可苦了嫣凝这个只略精舞艺之人。
三人被老夫人留在了牡丹堂用早膳,膳食间,老夫人仍在回味着昨夜的琴声。嫣凝恍若透明之人,有些食不知味。老夫人的早膳清淡寡味,嫣凝近日口味多变,此刻竟想吃辛辣味重的涮锅。听着老夫人口中的阳春白雪,更觉自己是下里巴人。
福康安从宫里归来时,已是近午时,三人仍在畅谈音律,把嫣凝这个门外人听的是项上雾霾缭绕。他一身官服未褪,想是进府就来了此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