轰隆一声,窗外漆黑的夜晚被一道银蛇划开裂痕,如柱的水从这道裂痕中倾倒向人间。
如瀑的大雨在地上炸开层层银色的烟花,无声又绚烂,在燃了一夜的灯笼烛光下显得有些荒凉的美。
葳蕤居的烛火摇曳了大半夜,直到天蒙蒙亮才被吹灭。
李毓灵病了。
她这病来得突然又猛烈,让整个葳蕤居的所有仆人都战战兢兢,无他,只府中让人生畏的三少爷正在廊下坐着,所有的仆人——除了蔻枝与四个一等婢女,其他全都跪在雨中。
膝盖跪得生疼,脊背也弯得让人发抖,可她们不敢说话,面上的水痕,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
天微微亮了。
李琨和还坐在搬于廊下的太师椅上,他坐得端正,青涩的面容上满是冷峻,对于李毓灵的病,他发了大火,对葳蕤居上下都彻查。
这不查不要紧,一查发现葳蕤居的管控竟然如此松懈,不说相比其他地方管理的严格与否,就是来历,都是府中各房这塞一个那塞一个,宋启平汇报的话让李琨和听得直冒火。
女医一直待在李毓灵的身边。
她高热刚退,嘴中都在说胡话,蔻枝在一旁伺候听得胆战心惊,就怕李毓灵说出什么话来,好在李毓灵的嘴唇开合程度很小,旁人听不清。
蔻枝一直在偷偷观察女医的神情,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,等女的手再一次从李毓灵的皓腕上离开的时候,蔻枝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。
还好…姑娘没说什么,大夫也没听到什么。
李毓灵做了一个很长的梦,就像是绵延不绝的山峦,从她的脚底下一直延伸到远方,尽头飘着白雾与薄云,飘渺得不知前方究竟多长多远才到尽头。
她一会儿梦到笔下陆文渊的事,一会儿又仿佛回到了十七年前——多么离谱,她竟是窥见到了当年的一角。
从前与现在,幻想与现实,相互交织在一起,无厘头到让李毓灵难受得皱起了眉。
什么骆驼棉,什么眉心痣…
李毓灵感觉到有什么从自己的嘴唇中流入,然后五脏六腑的火辣都被这似甘泉一样的滋味给冲淡了,干涩的喉咙上下滑动,水珠停留在唇瓣上,翕动着想要更多的水,苦涩的味道她尽数咽下,没有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。
李琨和看着李毓灵唇瓣上残留的水珠,眸光慢慢地收回来,落到李毓灵紧闭的双眼上。
她的睫毛在颤动,似乎即将要睁开眼,犹如初生的婴儿。
李毓灵这一病,倒是躲开了府中对祠堂着火的搜查。
二姑娘病了,且听守夜的蔻枝说,二姑娘前半夜就有些难受,但一直没说,这也是三少爷发了大火的原因,大房养了个女医,但不在府内,她有自己的住处,李琨和问为何不去请女医,没有人说话。
蔻枝按照李毓灵的吩咐,坏心眼儿地露出胆怯的目光,面容也是楚楚可怜,她的眉头微皱,是学了李毓灵从前难过的模样,虽然有些东施效颦,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确了:
消息传不出去。
府中没有养大夫,因为太傅府的地理位置很好,就在皇城根下,长燕堂的二老平日是太医来看,二房三房有个什么风寒脑热直接差人出去请,不耽误很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