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穿香奈儿套装的姑娘扶着他手臂，胸牌闪着"苏瑗"二字。我攥紧兜里皱巴巴的CT报告，听她说："墨生哥说林老师最懂宋代刻本，这套《东京梦华录》..."
我逃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，冷水浇在脸上混着鼻腔涌出的血。手机里弹出他凌晨两点的消息：「古籍修复室永远给你留着」——多可笑，他还不知道那间屋子三天前就改成苏瑗的办公室了。
最后一次校对《梦溪笔谈》那晚，我躲在库房吐得昏天黑地。许墨生举着应急灯找来时，我慌忙用校样纸盖住血迹。他扳过我肩膀的力道像要捏碎蝴蝶骨："这两个月为什么躲我？"
我瞥见他领口未摘的婚宴回礼，糖霜红的"囍"字灼伤眼底。原来出版社茶水间的传闻是真的，苏家大小姐带着千万注资来时，连社长都亲自当证婚人。
"许主编。"我擦掉嘴角血渍笑得端庄，"您教过我，责任编辑就像活字印刷——铅字用完就要回炉重铸。"
他眼底的光一寸寸冷下去，松开我时带倒了青瓷笔洗。碎瓷片扎进掌心，我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防火门后，才敢掏出止疼药干咽下去。手机屏保还是去年书展，他蹲着帮我系散开的鞋带，侧脸被夕阳镀成温暖的铜活字。
弥留之际的镇痛泵发出规律轻响，我数着天花板裂缝，想起他婚礼那日我在印刷厂监制最后一套书。铅字机轰隆作响，我蜷在堆满宣纸的角落，看直播里他给苏瑗戴戒指的手——那本该握着我们合着的《古籍修复手册》。
手机忽然震动，他发来校样照片，我标注的朱批旁添了新注：「P217'墨'字漏页，已补」。泪水瞬间模糊视线，这傻瓜竟没发现那是刻意留的缺笔，就像我藏起的确诊报告。
"林老师！"护士冲进来摇晃我，"有位许先生闯进住院部..."
我最后看了眼窗外玉兰树，春天终究来了。监测仪发出刺耳长鸣时，走廊传来熟悉脚步声，像极了那年古籍库房的雨夜。可惜这次，他的檀香味再也追不上我消散的体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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