睡了一天,到了晚上,他倒是精神起来了。
阿叔也还没睡,便和他唠嗑起家常来。
阿叔家里兄弟姐妹众多,小时候没读过几年书,就跟着同乡一起出来闯荡社会了。刚开始给别人搬砖砌墙,那个年代的工价并不高,可是他们每天挣到一点点钱就开心得不得了。那时候,阿叔有个要好工友想自己承包工程当包工头,但是自己资金不足,便想拉几个平时合得来的工友合伙,可是大家都不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的钱投资进去。阿叔也不例外,他跟大部分出来打工的人一样,只想着存钱,然后回家盖房子娶媳妇生孩子。拒绝了工友的邀请,阿叔很快回家盖房子结婚生子,没过几年,听说那个工友真的出人头地了。
阿叔感慨说:“那个工友当真做起了老板,有大房子和好车,穿着擦得油亮的皮鞋和得体的西装,而我们,还在日复一日地做着体力活。我的人生,也就那么一次发财的机会,可惜我没有勇气抓住。”
他依稀可以从阿叔向往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无处安放的落寞,他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句什么,张口却悠悠地说了一句:“人各有命吧!”
然后他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,他才二十来岁的年纪,怎么可以说认命的话呢?
“如果事情再回到三四十年前,我想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。”阿叔说,“因为那个时候,以我的眼界和格局,我根本不会相信那样的打工仔有一天也可以当老板。我也从来没有想过,我需要跳出我自己所在的那个虚线的框子,看看外面更为宽广的视野。”
阿叔的话,好像让他想到了什么。
把他困住的迷茫的真相,不也正如阿叔说的虚线的框么?
“那要怎么走出去呢?”他问道。
“我也不知道,因为我没有走出去,不然现在也不至于追悔莫及。”阿叔说,“但是我想,要是当时肯停下来,好好想想,好好找找,也许要找到并不难。”
他心里莫名有些欢喜,他现在不正是停下来了么,差的就是好好想想,好好找找,究竟哪里才是出路。
服务员推着临时车过来,他差点没买两支啤酒跟阿叔对饮几杯,很可惜阿叔马上就要到站了。
阿叔下车后,车厢里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,火车开动的声音变得格外明显,哐当哐当的地响着。
窗外的夜,格外黑暗,远方的天空有零散的几颗星星。他看着这一切,忽然想到他的大哥林奔。
以前,大哥总是独自看着窗外的黑夜发呆,就像现在的他一样,孤独、落寞,像一幅画,无声无息,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。
那时候,他多次看着大哥的背影,想说点什么,却总是欲言又止。他有办法把杨枝带出来,他十分自豪,可是对于他这位大哥,他总是无能为力。大哥的世界让人捉摸不透,别人走不进去,大哥也出不来。
他总认为,是因为母亲的离开,大哥才会变成这样的。如今,大哥离开多年,音信全无,难道是不能接受当年发生的事情吗?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,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肯说出来?
不不,他不能继续想这个事情。该死,刚刚才得以开导了不少,怎么能自己又绕了回来呢!这个事情已经毁掉他们一家人的快乐和未来,而且已经变成他难以自拔的执念,他想要走出困境,首先就得放下执念,不要去想太多,不能纠结于此。
他心底明白,他必须要做到这一点,可是这一步真的好难,好难!
他想,即使是神仙,也不能随意控制自己的思想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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